【原创/故事森林/神怪志异】傀儡
1、
我在鬼市耍傀儡戏。
一开始玩的是福建地区的布袋木偶，后来玩家里的提线木偶，最近我又想玩点新的了，比如《骷髅幻戏图》里那种。
“啥？”我朋友问，她在我旁边摆摊卖些真假混杂的古董。
“这种。”我把存在手机里的图给她看，“帮我搞个小鬼来。”
“你当我是干什么的？倒斗的？”
“你不是有刨坟吗？”我眯眯眼，牵动手上的丝线，让宫装女人偶拍打她摊上的一方素砚。那是她从一个穷秀才墓里刨出来的。
“我也就扒了那么几个小土包。”
宫装女偶从衣袖里掏出一点碎金递过去。
朋友接了过去，说：“行吧，下次遇到了叫你。”
“行，就这么定了，谢了。”我说，操纵木偶向她鞠躬作揖，“天快亮了，收吧。”
“收吧，也没指望能卖出去。”
我奚落她心思不纯又财迷心窍，理了理牵着木偶的丝线，把小家伙抱在怀里。朋友则边收摊边回击，说我这女人乞讨卖艺还练邪术。
木偶向她怪笑两声，吓得她花容失色。
2、
那天我在家补眠的时候，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她找到了一个夭折孩童的坟，让我过去。
匆忙洗漱后，我骑着个二手摩托车去她说的城郊荒山。那荒山也算个风水宝地了，一眼望过去全是坟头，可惜都只是附近村民的永息之所。
朋友扛着个铁锹在半山腰等我，脚边有些瓷瓶瓷罐，应该是她今天的收获。
“你自个儿来，省得我被小鬼缠上。”
“行，闪一边去。”我把她赶到旁边，接过铁锹几下铲开小土包。那里面蜷缩这一个小小的尸骸，骨架完整，颜色枯白，还有几缕婴儿纯净的怨气。
是我想要的东西。
“多谢，走了啊。”
3、
我把他抱回去，刷洗干净，系上祖上传下来的丝线，想着把他做成我的第一个傀儡。
之前的那个女木偶是祖先的，不是我的。
用她耍傀儡戏的时候，看上去我指尖灵动飞舞，操纵着她笑靥如花，褶裙飞扬；但其实我的思维是空旷的，像远古的苍茫原野一样。我一直不喜欢这种感觉，不知道是我在操偶，我的祖先在操偶，还是我的祖先和她们的祖先在玩我。
坦白讲，带怨气的小鬼不好搞，很不好搞，我甚至差点成了他的傀儡。
“但我花了三天三夜还是把他搞定了。”
“这就是你顶着这么大黑眼圈的原因？”我那朋友问，手里停不下数钱。她刚卖了对儿青花碗出去，不过是清末的，就值几顿饭钱。
“对啊，所以今天休工，不耍了。”我说，手枕脑后靠墙假寐。
“那你把它们带出来干嘛？”朋友擦着一个斗彩罐问，努努嘴指向那两个傀儡。
骷髅小鬼现在温顺地趴在我弯曲的膝关节上。而女傀儡静静地立在神龛里，我现在没有碰到她的丝线，她垂头闭着眼。
祖先都是用这个雕金神龛装她，放在家里最高却阴暗的地方。记忆里她总是在夜里映着红烛的光，被青烟环绕。
“小鬼是拿去买咖啡的，这边走过去太远了，我可懒得来回折腾。”我说，拍拍小鬼的头盖骨，用指甲在枯骨上写下看不见的咒令。骷髅傀儡就此离开鬼市，向灯火通明的人间蹒跚走去。他身上的丝线被我握在手里，所以我感到很放心。
让我猜猜那些猎奇网站上会有什么新异闻，深夜买咖啡的骷髅？
“那另一个呢？”
“我也不想带她过来，是她自己想过来。”
朋友又是一个花容失色，僵硬地扭过头来：“别说这么可怕的话。”
“真的呦。就连新的小家伙一样，如果不是她想让我搞，我也搞不定。”
朋友吓得哇哇乱叫，伸手捂住我的嘴，不让我再说下去。也是我一时考虑不周，忘了她一直很怕这些小人型。
打闹间，我那几根空闲也就是没在操控小骷髅的手指碰到了女傀儡的丝线。
她睁开眼睛，她想跳舞了。
于是我停下嬉闹，起身正了正衣衫，将她抱出来。
女傀儡很精致，杏目朱唇，纤身似玉。我给她穿了缀有铃铛的榴红舞裙，衣摆下隐约露出如凝霜雪的脚踝。
她想跳哪一支舞，我就引她跳哪一支。有时她舞姿蹁跹着转过来面向我，漆黑无神的瞳孔会将我的魂灵顺着丝线勾入亘古荒原。
要是在以前我也就怕了，现在就还好。因为丝线那一头，穿过小鬼空洞的眼眶，我偷偷地，能看见模糊的烟火人间。
—end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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